唐代鸟窠道林禅师有一首脍炙人口的禅诗:“来时无迹去无踪,去与来时事一同。何须更问浮生事,只此浮生是梦中。”诗中反映出如何面对人生的哲理,透露出人生本来实相,与白居易“为当梦是浮生事,为复浮生是梦中”有异曲同工之妙。
禅师在参透人生实相后,将人从生至死总结为“事一同”,生与死原本是一件事,生时不知为何生,死时不晓为何死,只因迷失了心性、迷惑了自己,人生充满了迷茫,便不知从那里来,也不知向那里去,在无法把握自己的情况下,生生死死,死死生生,不论轮回了多少劫,无非做着相同的一件事,兴衰枯荣莫不如此。就如同台上的演员在作戏一样,一会是皇帝、一会是乞丐、一会是出生、一会又死去、一会显赫、一会卑贱,回到台下,演员还是演员,与台上的角色没有关系了,不论上演多少场,也没有关系,台上的人生是“迷失”的人生,台下的人生才是“我的人生”。所以白居易与鸟窠禅师都发出“浮生是梦中”的慨叹。诗中深层次的意义在于昭示了迷失人生、迷惑自己的可悲,错将虚妄当真实,错将梦乡为故乡,皇帝与乞丐生时一同,死时一同,不会因为地位的差别而对生死有所改变,生时赤条条,死时臭皮囊,在从生至死的过程中,只是扮演的角色不同而已,如果以幸福为标准,皇帝与乞丐还不知道谁更幸福呢;如果以地位为标准,皇帝与乞丐天壤之别,但另一方面,皇帝的地位常常会引来杀身之祸,谁又会谋求乞丐的地位?
由此而言,一切均属无常的东西,人们在争权夺利、贪心猛烈之时,就是在不断迷失心性、迷惑自己,生时两手空空来,死时两手空空去,金棺银椁与草席裹身,对于死亡又有什么意义呢?禅师不是以悲观的人生态度示人,恰恰相反,禅师是告诉我们万不可以迷失心性、迷惑自己,如果不能参透看破人生的迷失、迷惑,那么,一个人只能从此次轮回走向下一次轮回,即所谓“浮生如梦”。沉浮的人生如大海里一块朽木,随波逐流、上下沉浮,一刻不得自主,也如同我们做梦一样,不能把握自己,谁也不可能事先想好做什么样的梦,谁也不会在梦中改变梦境。迷失的人生正是如此不可自主,又何必向人生发出追问与慨叹呢?人生之事是不需要问的,任何人不可能替代自己,自己如果不觉悟起来,心念不转,问谁也不会有所改变的。有人常常发出“我的命运为什么这样不好”的追问,谁的回答都不能解决命运问题,能够解决命运问题的主动权就掌握在自己手里,那就是认清“一切有为法,如梦幻泡影,如露亦如电,应作如是观。”认识世事无常、诸相虚妄,才可以得见本来面目、才可以转迷为悟、才可以转凡成圣,觉悟的人生是完全可以自己做得主的人生,生时我们已不知所迹,死时一定要知其所踪,修学佛法者最完美、完善的归踪就是成就涅般妙道,大彻大悟的人生是不生不灭、洒脱自在的人生。
我亦凡夫,鸟窠禅师的诗给人以直指痛处的感觉,迷时沉浮,悟时觉醒,人生之事只此两条,就看自己如何行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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