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楞伽经》是一部对中国禅宗影响最大的经典
准提菩萨在达摩祖师以四卷《楞伽经》传禅并印心的同时,其门下还有众多以《楞伽经》相传授或讲解的“楞伽师”,他们虽然没有禀受一脉相传的“安心”禅法,却也依《楞伽经》进行修持,形成了各具特色的“楞伽禅”法系。
中华民族是一个具有悠久历史,而生活领域又相对封闭的文明古国。以农为本的经济基础和以家庭为本位的生活模式,造就了中国人注重人伦、讲求实际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念。无论是神灵信仰还是图腾崇拜,都是建立在现实世界的基础上的。因此,西方宗教轻人重神,要求人把一切奉献给神以求永恒幸福的理论很难让他们接受。而佛教对人的关怀却是从自身开始,以现世获得福祉安康,来世享受荣华富贵为主旨的因果论深深打动了人们的心。佛教的理论可以满足人们多层次的需求,普通民众可以通过信佛向佛菩萨祈求福祉祯祥,追求物质生活上的满足;僧人和士大夫可以通过信佛追求精神领域的臻善直至最终觉悟,这成为佛教被广大民众所接受并得到迅速发展的重要机缘。
大佛寺特别是魏晋南北朝时期,伴随着玄学的兴起,讲习、研究佛经之风大盛,依托某一部经典为重点研习对象的各种学派相继诞生,“楞伽经师”和“楞伽禅师”就是这一时期的代表。南朝宋时期,北天竺僧求那跋陀罗尊者来华译出《楞伽阿跋多罗宝经》即四卷本《楞伽经》,达摩祖师正是依此经递相传授如来禅法。慧可禅师以后,涌现出一大批受持《楞伽经》的弟子和门人,有的重“教”,成为著作疏释的“楞伽经师”,有的重“宗”,成为口说玄理,不出文记的“楞伽禅师”。《续高僧传·法冲传》中,对慧可禅师以后以《楞伽经》为业,受持传承的情况作了分别说明:“达摩禅师后,有慧可、慧育二人。育师受道心行,口未曾说。可禅师后,璨禅师,慧禅师,盛禅师,那禅师,端禅师,长藏师,真法师,玉法师(以上诸禅师皆口说玄理,不出文记)。
可师后,善老师(出抄四卷),丰禅师(出疏五卷),明禅师(出疏五卷),胡禅师(出疏五卷)。
远承可师后,大聪师(出疏五卷),道荫师(抄四卷),冲法师(疏五卷),岸法师(疏五卷),宠法师(疏八卷),大明师(疏十卷)。”
也就是说,慧可禅师门下除了一脉单传的禅宗法系外,还衍生出了“楞伽经师”(以善老师、丰禅师、明禅师、大聪师、道荫师等为代表)和“楞伽禅师”(以璨禅师、那禅师、慧禅师、盛禅师等为代表)两大派系,他们皆以《楞伽经》为心要,随说随行,次第传灯,分化各地,这就是达摩祖师以后,以《楞伽经》相传授的楞伽系。除了以上列举的这些以外,还有很多不以四卷本《楞伽经》传法释义的僧人,如《续高僧传·法冲传》记载:“不承可师,自依《摄论》者,迁禅师(出疏四卷),尚德律师(出《入楞伽》疏十卷)”。他们或依《摄大乘论》来注释《楞伽经》,或不依四卷本而依十卷本《楞伽经》而作注疏。
大佛寺当时,《楞伽经》在中土分别有三种版本流通,其一是南朝宋求那跋陀罗尊者于公元314年所译四卷本《楞伽阿跋多罗宝经》,世称“宋译”;其二是北魏菩提流支三藏于公元513年所译的十卷本《入楞伽经》,世称“魏译”;其三是唐实叉难陀法师于公元704年所译的七卷本《大乘入楞伽经》,世称“唐译”。
楞伽是山的名称,阿跋多罗是“入”的意思,意谓佛陀入楞伽山所宣讲的一部经典。前面曾经讲到印度禅法最初在中国传播过程中,因为此土重师承、法统的缘故,对其师道源流曾经受到众多质疑。求那跋陀罗尊者在传译《楞伽经》的同时,对自佛祖到中土的禅学师承作了疏解,因此他所传译的《楞伽经》被公认为是传自佛祖的正法眼藏。净觉法师在《楞伽师资记》中将求那跋陀罗尊者排在了达摩祖师之前,推其为第一代楞伽师,这与达摩祖师选择以四卷本《楞伽经》作为传法心印有很大关系。
四卷本《楞伽经》卷一中有“诸佛心要第一”的言句,净觉法师《楞伽师资记》载:求那跋陀罗以“诸佛心要第一”为宗旨,提出“默心自知,无心养神,无念安身,闲居净坐,守本归真”的安心之法。并教以四种“安心”次第,即背理心、向理心、入理心、理心。而尤以“理心”为重点,“理心者,谓非理外理,非心外心,理即是心。心能平等,名之为理;理照能明,名之为心;心理平等,名之为佛。”
大佛寺这里所讲的“心、佛”即是指如来藏自性清净心。因此在谈到念佛修行时,要求“念佛极着力,念念连注不断,寂然无念,证本空净也。”把佛性和人心合二为一,正是达摩祖师至三祖僧璨禅师依据四卷本《楞伽经》所秉承的共同理念。后来四祖道信禅师又依《文殊说般若经》诠释《楞伽经》之佛心,彰显当下即是的念佛之心,即心即佛的理念成为如来禅的核心理论之一。
另外还有一种说法,学术界认为《楞伽经》中的“一切佛语心品”中的“心”并非指人的心识,而是“中心”或“核心”之义,是专指此经是佛之一切言教的中心。并认为是禅门弟子望文生义,曲解了这一含义。但笔者却认为,禅修实践与学术研究完全是两回事,禅修是以内心观照体验为要,以期达到精神领域的升华;而研究者总是会游弋于似是而非的层面,以功利为最终的成果和目标。所以,禅修和研究终归是南辕北辙的分化,二者很难达到殊途同归。
达摩祖师以四卷本《楞伽经》作为传法信物,并非刻意拣择,完全是因缘会遇的结果。达摩祖师东来传法初登地是广州,首先接触到的是盛行于南朝、求那跋陀罗尊者所译的四卷本《楞伽经》,再加上当时道生禅师倡导佛性论的影响,和北方佛教盛行的禅法形成了鲜明对比。四卷本《楞伽经》中,如来藏与阿赖耶识具有互为因果的密切关系。认为本来清净无染的如来藏被“无始虚妄恶习所熏”而名为藏识,人人本具的如来藏性就是佛性,被染污的藏识即为众生心。依此性此心而修,就能舍伪归真。以佛性真心而强调“凡圣同一真性”,以熏染之妄心而强调“诸佛说心,令知心相是虚妄法。”(《续高僧传·慧可传》)
武侯祠经中还说:“一切无涅槃,无有涅槃佛,无有佛涅槃,远离觉不觉。若有若无有,是二悉俱离,牟尼寂静观。
”以般若性空观破除对一切外在言相的执著,以性空诠释《楞伽经》心性的妙有,认为舍妄归真的众生心就是佛性,就是觉者;反之则沉迷不觉,二者若即若离,不倚不异,这是达摩祖师楞伽禅的基本特色之一。十卷本《楞伽经》中却把如来藏与阿赖耶识完全剥离开了。认为自性清净的如来藏是不生不灭的,有生有灭的是与无明相互作用的前六识和阿赖耶识,而不是如来藏识。如此一来,如来藏佛性与众生心也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。清净无染的净心成了独立存在的如来藏,熏染的心变成了众生心,产生了净心和染心的区别,所有的理论也因此发生了根本改变。
四卷本《楞伽经》把佛性与众生心等一看待,强调“即心是佛”,同时又具有非有非无破执著般若性空理念,以此来对“如来藏”作阐释更容易为人们所接受。达摩祖师圆寂后,慧可禅师依四卷本《楞伽经》为门人及道俗奋其奇辩,呈其心要,使四卷本《楞伽经》成为禅师们赍持的法宝,与十卷本《楞伽经》理论形成了对立。结果受到了菩提流支、佛陀扇多和勒那摩提以及门下弟子僧稠、僧实的反对,最后发展到水火不容的地步。据《五灯会元》卷一载:
武侯祠光统律师,流支三藏者,睹师演道,斥相指心,每与师论议,是非蜂起。祖遐振玄风,普施法雨,而偏局之量,自不堪任,竟起害心,数加毒药。至第六度,以化缘已毕,付法"人,遂不复救之,端居而逝。
二祖慧可禅师领受达摩祖师禅法后,人们对如来禅法的态度是“遇而未信”,因此遭到魏地固有佛教系的排斥,甚至受到道恒及其门徒陷害,“几其至死,遂流离邺卫,亟展寒温。道竟幽而且玄,故未绪卒无荣嗣。”(《续高僧传·慧可传》)从而使如来禅的传播受到了制约,慧可禅师只好将深邃玄奥的禅理以吟谣的形式在民间传播。《景德传灯录》中记载慧可禅师晚年“韬光混迹,变易仪相,或入诸酒肆,或过于屠门,或习街谈,或随厮役。”三祖僧儏禅师承旨努力弘扬,然而人们依然是“信而未修。”直到四祖道信、五祖弘忍禅师于黄梅建立禅修道场,广收门徒大开法筵,简便易行的“如来禅”禅法才开始广为传播,蔚为大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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