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董事长被拘 新城控股遭遇黑天鹅“慈善家”王振华与他3000亿商业帝国的前世今生

本报记者 张玉 郑娜 实习记者 方超 上海报道

7月4日，处在舆论漩涡中的新城控股（601155.SH）开盘一字跌停，报38.42元/股，跌停板封单资金超百亿元。而这一切，都源自新城控股前董事长王振华的一则涉嫌猥亵女童被拘的消息。

57岁的王振华涉嫌猥亵9岁女童的消息在7月3日下午被曝光。当日晚间，上海市公安局普陀分局发布《警情通报》称：目前，犯罪嫌疑人王某某、周某某因涉嫌猥亵儿童罪已被普陀警方刑事拘留，案件正在进一步调查中。

“目前公司都正常，具体情况以公告为准。”7月3日晚间，一名新城控股品牌部工作人员向《中国经营报》记者表示。

7月3日22:00，新城控股公告称，公司实际控制人、董事长王振华因个人原因被刑事拘留，公司选举董事兼总裁王晓松出任公司第二届董事会董事长。

猥亵刑拘背后，王振华及其统治下的商业帝国也渐次浮出水面。企查查资料显示，王振华关联公司64家，其中控股企业有42家，以房地产、投资、商业管理企业为主。

如今，王晓松接起新城控股的重任。但这位年轻的“地产二代”能否引领公司顺利渡劫，也颇为外界关注。毕竟创业容易守业难，更何况如今的新城控股已成长为资产逾3300亿元的商业帝国。

从车间主任到千亿房企掌门人

7月3日深夜，新城控股官网集团管理层一栏已经不见任何关于王振华的介绍。

浓眉大眼，发型一如既往地三七分开。深蓝色的西装搭配浅蓝色的衬衣，王振华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低调、谦和、朴实、有感染力。这是本报记者第一次采访王振华的初印象，面对记者的每一次提问，他都会很认真地倾听，回复很简短，略显“官方”，谈及自己的发家史时情绪才稍有波伏。

57岁的王振华，曾先后担任常州市武进第一棉纺厂车间主任、湖塘区织布厂厂长等职务。据《南方人物周刊》报道，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，王振华开纺织厂期间，已积累200多万元财富。32岁时，他创办武进新城投资建设开发有限公司（新城控股集团前身），在武进区湖塘镇上获得了村主任批出的一小块地，新建了两栋仅供72户居住的住宅楼，从此向房地产行业进发。

1993年，新城控股成立，王振华和几个伙伴经历了艰苦的创业期。“我们以农村包围城市的方式开发建设，那个时候，公司加起来只有5个人，共100万元资金，我们从一栋楼开始，建了中凉新村共八期项目。”王振华此前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。

1998年，新城控股进入常州市区，并在很短的时间里迅速占据了常州市房企的领先地位。随着团队及资金实力的逐步增大，新城控股得到了快速的成长。2001年，新城实现B股上市，成为江苏省最早上市的房地产公司之一。2012年新城控股上级公司新城发展在香港上市，2015年新城控股在A股上市，成为首家成功实现B转A的民营房企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2016年1月22日晚，新城控股公告称，公司实际控制人、董事长王振华因个人原因，正在接受常州市武进区纪委调查，其能以适当方式参与公司重大事项的决策。

据相关媒体报道，王振华接受调查或与常州市武进区地方官员有关。新城系起家于常州武进区，在过去的23年中，常州一直是其土地储备和项目的大本营。不过，对于王振华接受调查的具体原因，外界尚不清楚。

2018年，新城控股入选新华社民族品牌工程。这一年，新城控股完成销售额超2200亿元，排名行业第8位。

不过，王振华的野心不仅于此。企查查资料显示，王振华于1962年3月出生，新城控股、新城发展控股创始人。2005年8月完成工商管理专业学习，获硕士学位。王振华关联公司64家，其中控股企业有42家。本报记者梳理发现，仅王振华100%控制的企业就有9家，持股90%～100%之间的企业有8家。

另据启信宝，在王振华担任法定代表人的57家企业中，有26家显示为“注销”状态，在存续的企业中，以房地产、投资、商业管理企业为主，包括新城控股集团股份有限公司、江苏新城地产股份有限公司、江苏新城实业集团有限公司等，此外，还投资有广播电视业、软件信息业企业，如上海星轶影院管理有限公司、上海橙贝信息技术有限公司，累计注册资本超过50个亿。

企业家身份之外，据本报记者报道，王振华至今仍在江苏省第十二届（上一届，非本届）人民代表大会的代表名单中，目前还担任常州市人大代表。曾身为人大代表外，王振华还担任上海市政协委员。

慈善事业版图遍布全国各地

王振华喜欢骆驼，骆驼精神也被作为新城控股的企业基因。如同其掌舵的新城控股，从发家之地江苏常州迅猛扩张至全国市场，慈善家王振华的慈善事业版图也遍布全国。

从王振华的获奖记录，亦可窥见其慈善之路：既有起家之地的第二届“江苏慈善奖”最具爱心慈善捐赠个人，也有全国范围的中华慈善突出贡献人物荣誉称号。

新城控股官网对自身的慈善事业介绍为，其始终积极承担企业社会责任，从多养人、多纳税、多做慈善三个方面为社会做贡献。新城更积极响应政府关于打好“扶贫攻坚战”的部署，专门成立扶贫办公室，2018年新城控股集团已累计捐赠各类扶贫资金5400万元，其中在云南、贵州地区累计已捐赠1900万元专项扶贫资金。

而对当下社会各界更为关注的“七色光计划”，新城控股官网的介绍为，新城控股希望借由公益品牌“七色光计划”在教育平权、儿童健康、绿色社区、环境保护、人道救助、文化工程、体育运动等板块继续公益创新，七个公益板块就像七色光计划的七道光芒，努力照亮尽可能多的角落。

而梳理相关信息可发现，荣获多项慈善名誉的王振华对慈善十分看重，在“七色光计划”发起的2013年，王振华即积极参与。根据彼时媒体报道，王振华跟随志愿者参与“七色光计划”第一个核心项目“流动图书馆”走进湖南浏阳活动，根据媒体报道，“王伯伯的今天是依靠知识的力量，只要多读书，善于猎取知识，你们就可以实现造房子、救死扶伤、创造发明等所有梦想，并且未来的你们一定比王伯伯棒。”

“光彩图书馆”是七色光计划于2013年在教育平权板块推出的核心项目，项目宗旨是消除城市和乡村之间的知识鸿沟，为乡村儿童提供良性的阅读环境，培养他们对阅读、对知识的兴趣。截至2018年12月31日，“光彩图书馆”的足迹已遍及14个省份45所乡村小学，捐献图书11万余册，有300余名来自全国各地的志愿者参与，使超6000名学生获得帮助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2017年10月，在学习十九大报告后，王振华曾颇有感触地表示，新城控股作为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，理应成为社会通往美好未来道路上不可或缺的力量，理应更深入地融入到这种大爱、大责任、大担当中去。据他介绍，多年来，新城控股不仅潜心于自身的发展和提高，更热衷于将其社会责任融入到企业的愿景和使命中，对中国教育、扶贫、救灾、拥军、体育等社会公益事业的捐助，累计已经超过2亿元。

事发七小时内其子临危接棒

父亲跌落神坛。从7月3日15时许，《新民晚报》曝光“新城控股董事长王某因猥亵9岁女童被采取强制措施”，至当日22时左右，新城控股发出公告，确认了王振华被刑事拘留的信息，并公布了其子王晓松接任董事长一职，以“8票同意、0反对、0票弃权”的结果获得了全票同意。

时间过去约近50分钟后，新城发展控股也在公告中表示，“董事会认为王先生目前无法履行其作为本公司主席的职责，并已决定王先生将立即离任董事会主席一职。董事会已决议委任本公司非执行董事王晓松先生为董事会主席，即时生效”。

新城控股官方网站的“集团管理层”中，董事长兼总裁显示的已经是王晓松的头像和名字。

这一“交接”无疑称得上“快、准、狠”，王晓松在7个小时之内，做好决策，全面接手。新城控股在公告中使用了“情况紧急”“尽快召开”等词语。

事实上，王晓松并不是毫无经验。2009年8月，刚在南京大学获得环境科学学士学位的王晓松便进入了新城工作，在常州公司工程部担任土建工程师；2010年4月起，担任上海公司工程部助理经理；2013年2月，被委任为新城地产股份有限公司总裁。

此后，新城控股于2015年12月合并新城地产后，12月14日，时年26岁的王晓松被聘任为新城控股总经理，成为迄今最年轻的A股公司总裁。

就在外界将此视为王晓松接班的信号时，2016年10月下旬，王晓松却突然发出一封题为《不忘初心 同心同在》的内部邮件，以“个人事务”为由，表示将离开公司，并提到“是和董事长充分沟通后做出的慎重决定”。

王晓松的邮件实在突然，连新城控股副总裁欧阳捷彼时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也表示，不清楚王晓松的想法，并称毫无征兆，此前王都在正常工作。

新城内部对王晓松的评价也颇为不错。欧阳捷曾向媒体表示，虽然王晓松有时说话很年轻，但是公司上下对他的努力和能力都很认可。也有新城“老臣”称，王谦虚低调，担任总裁时与公司的高层相处也非常和谐，是好学上进的年轻人。

王晓松去职后，王振华便出任新城控股总裁，全面掌舵。对于儿子的辞职，彼时王振华回应称，王晓松主要是去深造，同时多接触了解新业务，同时他仍然是公司的董事。而就接班人事宜，王振华则笑言，自己还比较年轻，再干十年没有问题。

不过，王振华总归是没有“再干十年”。2018年8月，新城控股发布了公司总裁变更的公告：公司总裁王振华因工作原因辞职，公司聘王晓松为公司总裁。

回归总裁之位的王晓松在2018年8月的中期业绩发布会上，回应了外界对其近两年情况的关切。王晓松称，这两年所做的事情基本上围绕房地产业务：“主要是两件事，第一件事，看了很多科技类的企业，希望从这些前沿企业，从不同的视角看问题；第二件事情，看了很多消费升级的项目，这些消费升级的项目都和房地产的生意息息相关，我是从一个乙方的角度看一些商业的基础，这也是为了弥补未来对于商业基础这块的短板，我也花了两年时间继续提升这块”。

在经历了过去几年的波折，当前，王晓松究竟能否成功引领新城控股尚不得知，毕竟创业容易守业难，更何况如今的新城控股已是销售额突破2200亿元的庞然大物。

事件持续发酵或引发交叉违约

事实上，王晓松第一次踏上总裁之职时，新城还只是个销售额约200亿元的中小房企，负债尚不到600亿元。如今，对这位年轻的“地产二代”而言，摆在面前的，不仅是房企前十名间的搏杀，更是与规模同步攀升的高杠杆。

规模上的扩张也意味着近年来新城控股杠杆的疾速攀升。

数据显示，2015年至2018年间，新城控股的资产负债率从79.54%上涨至84.57%；净负债率在2015年末时仅为43%，2016年、2017年则快速攀升至80%左右，2018年中期甚至一度达到100%。

在合约销售额突破2000亿元的2018年，新城控股的负债也激增了千亿元。截至2018年末，新城控股的负债总额为2793.62亿元，较2017年末的1575.45亿元增长了77.32%。

事实上，新城控股在披露2018年半年报的同日，也公告了王振华辞去总裁职务的信息，并由王晓松再度接手，不过新城控股无疑延续着王振华激进的风格。2019年，新城控股的融资步伐丝毫未曾放慢。

数据显示，截至2019年3月31日，其实现144.8亿元筹资性现金流净额，较去年同期61.38亿元增加136%。其中，累计募集10亿元中期票据、6亿元超短融、21亿元公司债。

截至2019年3月31日，新城控股借款余额约为888.72亿元，较2018年末借款余额727.05亿元增加161.67亿元。攀升的融资借款，让新城控股的资产负债率同步上升，至2019年一季度末，新城控股资产负债率升至85.47%。

截至2019年4月30日，新城控股的借款余额达到967.68亿元，较2018年末增加240.63亿元，占2018年末经审计净资产509.57亿元的比重为47.22%。具体来看，前4个月的借款中，银行贷款净增148.03亿元，占2018年末净资产比例为29.05%；发行债券及债务融资工具净增49.94亿元，占2018年末净资产比例为9.80%。

这意味着，新城控股仅在4月份借款就增加了约79亿元。

新城控股方面此前就发债问题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，2019年一季度，民营房企的融资环境有所改善，“综合考虑自身的发展及市场融资环境的变化，在合适的时点申请合适的发债规模或进行融资，是非常重要的”。

这一颇为宽松的融资环境或将迎来转向。

5月17日，银保监会下发了《关于开展“巩固治乱象成果 促进合规建设”工作的通知》，多处提到房地产领域融资乱象，直指违规资金变相用于拿地和购房；银保监会主席郭树清在6月中旬的陆家嘴论坛上也将矛头指向房地产金融化，直言“一些房地产企业融资过度，挤占了信贷资源，导致资金使用效率进一步降低，助长了房地产投资投机行为”。

在监管层频频释放收紧房企融资的同时，有消息称，5月份央行和住建委共同下发的一份限制房地产企业融资需求的20家名单里，新城控股名列其中。

很快，新城控股绕道海外融资。5月22日，新城控股公告显示，其境外子公司新城环球完成在境外发行总额为3亿美元的无抵押固定利率债券，并获得新加坡证券交易所的原则性上市批准，相关债券拟于2019年5月22日在新加坡证券交易所上市。

如今，随着王振华事件的持续发酵，新城控股已经发行的美元债或将受到影响。有券商人士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，如果债券协议里有诸如“控股股东、实控人没有道德风险”等条款，则类似事件发生后便相当于违约，同时未到期的债务也可能因此发生交叉违约。

7月3日午后，新城发展控股股票在香港急挫约24%的同时，其发行的2023年到期的美元债也创出纪录跌幅。

编辑：石英婧；校对：彭玉凤